生活、文化、家庭关系与全球流动下的社会观察

书接上回。

吃了牛肉面，我跟黄毛回书店。

黄毛问，哪里有卖鲜豆腐的？

我说，我不买菜，对这个不是很熟悉，但是我推测超市里一定有。

她说，我想吃鲜豆腐蘸蒜了。

我问，晚饭不可以吗？

她说，不，现在瘾上来了。

我说，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豆腐。

她说，在荷兰吃不到，我跟你正好相反，我从小就喜欢吃豆腐，尤其是油炸的黄黄的，放个红辣椒，别提多好吃了。

我说，咱溜达着去东方超市看看，有，就买点，可以煮着吃，蘸着吃，炸着吃。

她说，行。

真有……

我让工作人员帮着切切。

顺便买了鲜蒜与辣椒。

溜达着回书店。

我问，你在荷兰日常怎么吃饭，自己做饭吗？

她说，基本不开火，顶多是煎个蛋，我一周去一次超市，买些罐头，我妈每次去都心疼的想哭，意思是你在这里就过这样的日子？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，其实我很喜欢那种简单的生活，我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，觉得什么都行，能吃饱，有营养就好，我说想吃豆腐也是因为回来了才想吃，在欧洲我基本不想，包括男人也是如此，我不回来基本不想男人。

我说，核心靠新能源男朋友。

她说，那个也用的很少，你没发现，过了40岁，很多东西都没兴趣了吗？

我说，不是说如狼似虎吗？

她说，那都是瞎扯，嫌烦。

我说，我也喜欢简单的生活，不过我动手能力太差，所以我只能天天吃外卖，一般早上是肯德基，中午是水饺，晚上有时回家吃点，有时就不吃了，我最近胖了十几斤，就是因为骑友聚的太频繁，另外晚上一回家你嫂子就喊我喝酒。

她说，你买些燕麦片、肉罐头，蒸点土豆，煎个蛋就行了，买一些成品的蔬菜沙拉，非常方便，欧洲人对吃太敷衍了，午餐多是自己捎饭，就是做个三明治。

我说，若是开火，是不是邻居会投诉？

她说，公寓应该会，我住HOUSE还好一些，另外我妈过去，带着火锅底料去，又是炒又是炸，我都是提前跟邻居们打个招呼，也邀请他们来，有的会来，有的不会，从而真的烟熏火燎了，他们也能理解，欧美人的界限感非常强，每个人都是环境的一部分，咱家排的水，排的烟，咱家院子收拾的是否条理……

我说，你姐很适合在欧洲生活，她是真正的低欲望，你至少还有个性欲，她连这玩意都没有，我上次见她还是疫情时，搞那个什么机车节，她跟着哈雷那群人去的，我骑本田去的，跟个尼姑似的，穿了双鞋还是山寨的，说找同事在拼多多给买的，35块钱，脸也下垂了，胸也下垂了，依然住在山里。

她说，她就是女版的丁元英。

我说，有时我都很佩服你姐夫，你看，她说爱上了你姐夫的同事，你姐夫竟然也不说什么，当时我骨折住院，她天天在那陪着，那时我天天光着腚，她也不介意，原因就是我们出国的时候，我撩拨她，她有过那么一句承诺，不管什么时候，你需要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，我以为是玩笑话，没想到她很认真，后来我康复了，有次我们去吃火锅，她非要去开房，说不完成这个仪式不完整，硬是让我敷衍过去了，因为这个事给我写了几千字的声讨，说我虚伪之类的，我心想，我可不听你摆摆，你老公，你爸妈，你弟弟妹妹我都这么熟悉，我跟你搞这些，成了什么？男人思考问题是理性的，她不，她只考虑自己的感受。

她说，她内心没有秘密，她也不允许自己有秘密，她觉得这样才可以坦荡。

我说，机车节见面，又把我声讨了一遍，嫌我抱她的时候，她没有任何感觉，没有任何反应，嫌我总是干预孩子的成长，很多很多，但是那次她送了我句话，我觉得大彻大悟：我们不是变老了，而是长大了，若是问我要不要回到年轻时？我不愿意，因为我好不容易长大的。

她说，她有很多面，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逃避世界的人，其实她事业做的非常出色，开了那么多店，还干着民办学校的校长，又管着那么大的田园综合体。

我说，我没否认过这些，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她，她总是批判我虚伪，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……

她说，没有吧，我今天早上还在她家吃的饭，我说中午去找懂懂，我姐说懂懂这两年进步很大，我姐夫说懂懂刚买了辆货车，说是刚买了方向盘掉了。

我说，是仪表盘掉了，方向盘歪了。

她说，你现在见她，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，已经不住在山里了，我爸在城区的业务都交给她管着了，每天正常上下班，还有应酬，今天我本来想喊她一起来的，她说有青岛客商。

我说，今年春天，我在李氏吃饭，骑友聚会，我喝了不少酒，她给我发了条信息，说看到我车了。我看到的时候，已经是次日早上了，我也没给回，应该是她在那边招待客户。

她说，我姐这个人，骨子里是一个传统的人，她没有跟我姐夫以外任何人发生过关系，这些我们姐妹俩都交流过，但是她也尊重我，包括我跟你交往，她从来没提醒过不要跟懂懂走的太近之类的，从来没有，反而总是说，懂懂这个人值得信任，内心不坏，反倒是另外一些共同的朋友总是提醒我，我都调侃的回一句，懂懂阳痿了。

我说，你们俩有个共同点，就是自带信任感。

她说，我感觉我跟我姐差别还是很大的，我恐惧一切亲密关系，包括我爸我妈我也不喜欢靠的太近，其实我内心是喜欢国内的，但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回来，就是因为这个，包括我也不喜欢孩子，也不喜欢狗也不喜欢猫，别人自己待在家里会很孤独，我不，我很喜欢这种状态，你知道我最羡慕谁的死法不？张爱玲，我就希望如此，死了很久才被发现。

我说，这就是你不愿意结婚的缘故。

她说，甚至不愿意过夜，我喜欢独处，我这个微信上一共没有50个好友，我也讨厌别人找我聊天。

我说，你有没有感觉，你姐有些时候有些神神叨叨的？

她说，不是，是她把另外一面朝我们打开了，她在现实生活中、工作中，她是一个很正常的人，该世俗的时候她也世俗，也会请客也会送礼，也会当闺女，也会当妈，八面玲珑，她是把内心独白的一面朝我们打开了而已，包括去照顾你，也不是说拿着大喇叭让所有人知道吧？无非就是那么几天，也是悄无声息的，你不说我都不知道，外人更不可能知道，她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脑，她为什么什么都跟我姐夫讲，是因为她足够坦荡，对家庭足够真诚，约你去睡觉可能是真的，但是你真去了，她反而就放弃了，她在她家以及我们家有着绝对的权威，我妈管不了我爸，但是我姐能管的了，我外甥不听我姐夫的，但是我姐说的任何话，都是圣旨……

我说，这个我领教过，你姐跟儿子到我们家玩耍，走的时候，儿子不想走，想再玩一会，后来我出门送他们，出了门，你姐上去就是两巴掌，外甥接着就道歉，妈妈，我错了。

她说，我也很崇拜她，也很害怕她，最近几天看新闻，我就在想，若是我爸在外面有这么一群娃，绝对反不了，我姐的这种掌控力太强了。

我问，你爸有吗？

她说，应该没有。

我说，人家开饭店的都俩媳妇。

她说，一些相好的，可能有过，但是娃应该没生过。

我问，你弟弟现在接班了吗？

她说，没有，在上海，他对这些东西没兴趣，我爸也希望他安心在上海工作，我弟学的肿瘤方向，不是临床，主要是科研方面的，具体我也不懂，大前天他去浦东机场接的我，跟他们几个同事一起吃了个饭，感觉特别好，我也反复给他洗脑，千万别回山东。

我问，你姐跟你妈跟你弟夺权，你站谁？

她说，这个假设不可能，我姐一瞪眼，我弟弟会尿裤子的，在我弟弟眼里，大姐才是妈，妈反而是姐。

我说，别说你弟弟了，我都觉得你姐是我妈，她为什么总是嫌我虚伪，因为我跟她在一起，她有很强的压迫感，我干什么都蹑手蹑脚的，她觉得我总提防着她，其实不是，是我怕做错了什么。

她说，你描述的很形象。

我说，你们这种夺不了权，我学历史时分析过这个现象，所有的夺权都是以妈为单位的，你们要是三个妈，百分百夺，垂帘听政就是最典型的体现，垂帘听政最多的朝代是宋朝，因为宋朝很多皇帝都太小，在古代大户人家，孩子死了妈就等于父母双亡。

她说，《知否》里有这么一句类似的台词，没有了娘也就没有了爹。

我说，这么幼稚的剧你也追？

她说，女人不都喜欢追剧吗？

我问，没追张爱玲系列？

她说，我超级喜欢她，要在今天这个大环境下，写文章，她是莫言，创业，她是董明珠，演戏，她是刘晓庆，从政，她是默克尔，因为她是一个嗅觉超级敏锐的人，嗅觉的本质是对世界运行规律以及人性的认识，大家觉得张爱玲死的很凄凉，死了好久才被人发现，其实，她整个晚年是最完美的，晚年一直在创作，很安静，不被打扰，银行里她有30多万美金的存款，参考1995年的购买力，她就是人生赢家，一个绝顶聪明有智慧有认知挺现代化的人……

路上，她问我，厨房里有没有蒜臼子？

我说，没有，但是我前段时间出去露营，学到了一个绝活，把蒜、青椒以及酱油醋放进矿泉水瓶子里，然后找个地方摔打，比蒜臼子搞的还好。

她说，我是傻子，你别骗我。

我说，我骗你干什么？

到了书店，我找了个矿泉水瓶子，把蒜剥皮放进去，到门口路沿石上摔打了一番，效果很好。

豆腐放锅里用水一烫。

吃吧。

我说，只是下午不能亲嘴了。

她说，没事，本来也没人亲。

说想吃豆腐了，我们买了一斤，结果她只吃了两小块……

叶公好龙系列！

黄毛问我，儿子准备去哪留学？

我说，他自己想去英国。

她说，我建议，首选美国，毕竟这是世界上目前最有朝气的国家，英国有些OLD了，一种跟不上时代的感觉，底蕴依然有，但是不够现代，不够前卫。

我说，前段时间牛哥跟我讲，蝉禅家的大娃，若是选欧洲，可以进全球顶级学府，但是孩子就是喜欢美国，去了美国。

她说，要我，我也这么选，你知道我在欧洲有一种什么感觉不？周围人给咱的感觉，就是老北京、老上海，很悠闲，的确很享受生活，但是整个经济没啥进步，别说AI之类的新生概念了，就是互联网在欧洲都发展的很慢。

我问，这些年留学生身份变化大不？

她说，我出去读书的时候，我们家这就算困难户，人家的父母，要么是大企业家，要么是大明星，要么就是当官的，基本没有普通家庭的孩子，我们有老乡会，县城里这些同学，父母要么校长，要么局长，要么所长，要么就是本地很知名的企业，这种风气是怎么流行开的？就是那些年流行的商务考察，父母先看到了差距，从而送子女过去，后来商务考察团叫停了，父母出不去了，孩子更出不去了，从而生源下沉了，有钱人不受影响，但是一些中产家庭开始送孩子出国了，前几年，我听了一个八卦，也是咱沂水的，父母就是普通人，为了供孩子在英国读书，把房子卖了……

我说，我在青岛居住时，房东把自己的房子租给我，一家人去租贫民窟，攒下差价送儿子出国，学费是抵押房子贷的。

她说，完全是饮鸩止渴，一点意义都没有，都以为留学回来能被高看一眼，其实，海归这个概念，早祛魅了。

我说，这种，现在很少了。

她说，少了。现在出去留学的，要么是真的学霸，出去真的是为了深造，尤其是学医的，学IT的，学纯理的，咱那些年的高考状元，基本都在美国，你们那一年是王振兴吧？

我说，是的，去年还是前年，城投有个经理叫王振兴被查了，我立刻求证了AI，AI的答复是同一个人，我又立刻求证了同班同学，同班同学给我答复是，不是一个人，我们同学在美国定居了。

她说，除了纯学霸，还有一类是家庭需要，不在意他读的是不是野鸡大学，在意的是他要在国外当个家族支点，负责接应一下，在那边购置房产，办理各类账户，然后把妈妈再弄过去，至于爸爸能不能过去，就看缘分了，那几年为什么突然管护照，就是因为“裸官”这个概念太火了。

我说，你对于你们家而言，就是这么一个角色。

她说，还真不是。

我说，我在青岛、上海生活时，那时互联网人聚到一起，聊的最多的就是润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个计划，尤其是江浙沪一带的，但是这些年大家聚在一起，更多是讨论怎么安家去上海，还有一点，之前我出国去见当地的读者时，我发现，他们多是边缘人，在中国是边缘人，在当地是边缘人，能真正ENJOY当地生活的也就是北纬姐，但是北纬姐在那边更像是一个租客，她把亲戚朋友都弄去了，日常交往的都是这些人……

她说，中国人，不管到哪扎根，第一代都很牛逼，因为个体能吃苦耐劳，但是第二三代慢慢就陨落了，因为我们只追求个体成功，不追求资本互助，从而永远进入不了主流圈层。所以，现在开始反向流动了，当年出去的精英，主动带孩子回流，毕竟中国拥有全球最统一的市场，驯化的最好的市场。

我说，是的。

她说，中国现在的实力，远超出外人的想象，那为什么里面的人还想往外跑呢？不是说他们不知道中国现在有多么牛逼，而是时刻都没有安全感，所以定心丸才是治国之道，不管是从商还是从政，防患于未然，不会给你太多犯错的机会，你黑钱拿的少，自然能睡个安稳觉。

我说，中国目前最牛逼的力量是全民觉醒。

她说，那天你说你前岳父最近十年把中药匣子又搬出来了，潜台词是说，医学市场从现代医学又回去了，有个数据我不知道你看过没？整个中医市场份额是逐年下降的，根源就是全民科学素养上来了，受教育的年轻人不再相信这些了，但是，下沉市场可能是反过来的，信的人更多了，但是整体趋势是下降的。

我说，其实也是市场考量，你这么想，老百姓生病了，若是需要打针吃药，接受现代医学的治疗，肯定跑三甲医院了，就是因为相信中医，才跑到我前岳父那边去，前天营长喝喜酒，他刚生了闺女，聊起了我前岳父，他竟然带着妈妈去看过两次，说终于对上号了，我问营长管用不？营长说管用，我跟营长讲，老头一天至少3000元，营长说，3000太少了，一天1万都多，每次去都排队，交钱都要排队。我跟营长说，下次去，提我名，绝对好使。

她说，小心被打出来。

我说，不会的，我去，他在忙也要跟我说句话，真的有很重要的朋友去看病，我都是让闺女给他打电话，这玩意就是卤水点豆腐，闺女治她姥爷，治的服服帖帖。更有意思的是，我问营长，给你妈开的什么药？说是给了一个偏方，让每天早上喝个鸡蛋……，原本头晕，自从喝了以后，不晕了。

她说，那还不如给开包蛋白粉喝喝。

我说，你给开了蛋白粉，她不喝，你让每天早上起来先喝个鸡蛋，她就当药喝了。

她说，那个XX中学的Y老师就很信这些。

我说，不是跟你谈过吗？

她说，没有，有亲戚介绍给过我，一见面我就不喜欢，话唠，就跟个机关枪似的，而且很抠。

我问，开房AA？

她说，我压根不可能让他这样的人碰。

我问，那你咋知道他很信这些？

她说，我有他微信，他情商非常低，因为我也是XX中学毕业的，他在微信上总让我喊他叔叔，因为他跟我班主任是同学。

我说，要PUA你。

她说，他嫩了点。

我说，我对他很熟悉，在我这里，他就是个傻屌，偶尔他收了红酒会拿到我这里让我给鉴定一下，过去他都是一扫码发现上千的都立刻收藏起来，后来我跟他讲，凡是这样的，都是家长忽悠你的，你去淘宝搜一下就知道了，可能这个酒只值20块钱，扫码价是很容易做的，我帮他鉴定的这些酒里，有三分之一是这类人，另外一些则是真的很贵重的，例如张裕的，例如奔富，还有两瓶XO，这两瓶XO当时值3000多块钱，没有背标，一看就是人肉背回来的，这酒是谁送的呢？一个农村孩子的家长，在外面当海员，我当时就半训斥的跟他讲，这个孩子的爹是用心了，他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尝一下XO是什么味道，送给你了，你给调个好位，平时多提问一下，他满口答应，其中一瓶当晚就让我们给喝了，是大家起哄，他下不了驴了。

她说，朋友圈经常转发国学中医之类的内容。

我说，是的，有天，他应该是喝了酒，发错了消息，发到我这里了，我接着给他打了个语音，让他撤回。

记不记得我说过，老师群体是最会举报以及最容易举报的群体。

大体意思是，后勤主任两口子以及教导主任三个人联合，长达十几年霸占XX教师的名额，使大家都评不上职称，老师们怨声载道，苦不堪言。

这不是傻屌吗？

你自己没本事就说没本事，为什么怪别人？！应该反过来，别人抱怨或举报是吧？咱送礼！

职称是怎么评的？

每一项，都是买来的。

你以为准备那么多资料是日常工作攒出来的？

攒出来的是不错。

只是，需要额外加码，因为这是竞价游戏。

你不加钱，别人加。